當生活變成一場旅行
「這座城市,你能來一趟,是無數因緣合成的幸運,你能輕易許諾說『我下個月再來』或『我明年再來』嗎?你在這裡和一家舊書店錯過,可能就是終生的錯過。能無憾乎?」-胡洪俠
16歲之前我沒有去遠方旅行的紀錄。那些年我到過的最遠之地,是距我們村子100多公里的衡水。不過,我去衡水是為了上學,算不得旅行。我們甚至很少用到「旅行」這個詞,要表達類似的意思時,總愛說成「出遠門」。村裡人很少出門,一旦誰家有人要出門,遠近都當是個大事。
上路的前一個晚上,長輩們都覺得有義務要登門叮嚀那出門的人一番;等那人遠行歸來,東鄰西舍更是爭著去噓寒問暖,耳邊一聽到些遠方的新鮮事,嘴裡就不停地嘖嘖有聲,感嘆不已,也羡慕不已。等故事聽完,他們又否定了自己剛剛產生的羡慕,比如,他們會說:「在家千日好,出門萬事難。收收心,好好過日子吧。」然後抬頭看一眼滿天的繁星,將菸頭就地一扔,就咳嗽著回自己家睡覺去了。
村裡人有事才出門,平白無故跑到幾百里之外玩幾天,這在他們看來是沒有必要的,是不可思議的,是難以置信的。如此說來,「出遠門」和「旅行」乃至「旅遊」並非完全是一回事。1980年代初,從城裡颳來一股新風,叫做「旅行結婚」,大家才慢慢知道有「旅行」這回事。於是,在村裡人的辭典中,「旅行」就成了結婚辦喜事的一種方式,成了修飾「結婚」的形容詞。趕集的時候,你會聽到下面的對話:
「孩子的喜事辦了嗎?」
「辦了辦了。」
「怎麼辦的? 是按老規矩辦的,還是旅行的?」
「孩子們願意辦旅行的,當大人的也沒辦法。嘛旅行啊,糟蹋錢玩兒。」
所謂「旅行」,在這裡成了不靠譜的事。我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到16、7歲,有多少機會旅行也就可想而知了。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旅行,是參加衡水地區團委組織的活動,和幾十位團支部書記一起上了一次泰山。大概是1984年的事,現如今記憶年久失修,此刻想得起來的只有兩端:其一,起個大早攀泰山十八盤,氣喘吁吁奔到山頂看日出,卻遇天陰雲重,連一縷陽光也沒看到;其二,同行者中有位年輕貌美小女子,當時沒怎麼留意,話也沒說一句,回來後不久竟嫁給了我同事,還和我做了幾年鄰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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